我们更有理由喜欢自己的选手,人们总是对那些能摆脱命运捉弄的人充满尊重和敬意。
西方人靠近奥林匹克这一精神也用了漫长的时间。拿具体的个体而言,即使是生性乐观的埃蒙斯也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能坦然面对失败,雅典奥运会脱靶后他也很郁闷,直到遇到卡特琳娜,直到她送给他那枚比金牌更珍贵的钥匙扣。
怪招迭出的开幕式没有惊到我,叶诗文在女子400米混合泳最后50米自由泳超越男子选手的冲刺速度没有惊到我,但是吴景彪在赛后接受央视采访的那一幕完全令我错愕了。
“我有愧于祖国,有愧于中国举重队,有愧于所有关心我的人,我对不起大家。”在一连三个“有愧”之后,他对着镜头深鞠一躬,然后直起身一声长啸。很显然,那一刻的吴景彪已经崩溃了,我真的很害怕那张流满泪水的俊朗面孔在镜头里散成碎片。
让我稍感释怀的是采访吴景彪的记者当场给了他一个动人的拥抱。说到跟奥运有关的拥抱,我们一定不会忘了北京奥运会射击赛场的那一幕。
在又一次鬼使神差地打丢最后一枪痛失金牌后,埃蒙斯没有人们想象中的沮丧,他先是给了夺金的中国选手邱健大度的祝福,然后飞奔到看 台下,因为他的妻子卡特琳娜早在那里伸直了双臂。他们就那样拥吻在一起,隔着看台的栏杆,长长的拥抱。那一刻,时间停住了,没有人知道埃蒙斯在想什么,只 看到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写满温情和爱恋。
“我们能一起参加奥运会就很幸福,我们在奥运会上的每一天都是幸福的,我现在要回去给他煮一杯香浓的咖啡。”卡特琳娜对试图套出她难受话语的记者如是说。
而埃蒙斯更直接,“我为什么要有泪水?我们一家在两届奥运会共获得5枚奖牌,我已经很满足了。”记住,他说的是5枚奖牌,而不是两枚金牌。
多年以前,一部曾让一代中国青年热血沸腾的影片里,一个叫沙鸥的姑娘将一枚璀璨的银牌像扔垃圾一样扔进了海里。
我不想将这两种完全二致的竞技价值观归结为文化的差异,我更愿意相信时间会让我们慢慢融合进一条相同的轨道。
在伦敦第一次主办奥运会的1908年,在圣保罗大教堂为奥运会举办的弥撒上,大主教在其布道词里说了这么一句,“奥运会重要的是参与,而不是胜利”。这句话深得现代奥林匹克之父顾拜旦的赞赏,并被他在日后引为奥林匹克理想。
但是,西方人靠近这一理想也用了漫长的时间。拿具体的个体而言,即使是生性乐观的埃蒙斯也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能坦然面对失败,雅典奥 运会脱靶后他也很郁闷,直到遇到卡特琳娜,直到她送给他那枚比金牌更珍贵的钥匙扣。所以我希望那个央视记者给吴景彪的拥抱,也能像卡特琳娜送给埃蒙斯的钥 匙扣,让失意者能早些释怀。
我以为那个拥抱的价值是大过金牌的,因为它凸显了舆论对于吴景彪们的善意和宽容。我因此而相信,《沙鸥》的时代连同它泛黄的影像已经在我们的身后渐行渐远。
中国的观众有多喜爱埃蒙斯,看看这次男子10米气步枪比赛前微博上给他的祝福便知道了——我们都在等着陪他再次“最后一枪”。吴景彪或者体操女团决赛后哭成一片的姑娘们应该清楚,我们更有理由喜欢自己的选手,人们总是对那些能摆脱命运捉弄的人充满尊重和敬意。
连续两届奥运会诡异地打丢最后一枪,埃蒙斯因此被媒体称为现代奥运史上最倒霉的那个人,但他自己不那么认为。因为在雅典,上帝为他 关上一扇窗,却为他打开了一道门。脱靶事件让他结识了现在的妻子,并最终赢得了后者的芳心。在那之后,埃蒙斯才真切地明白,射击和奥运不是他人生的全部, 比金牌更重要的是他的生活。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这几天网上都在转发曹缘模仿MJ的视频,都在热炒冯喆卖萌逗趣的段子。一个懂生活的人才能更好地处理来自赛场的压力,幸好,中国的年轻一代运动员正以他们的方式改变中国体育的不能承受之重。
“改变正在发生!”——我不是在为李宁做广告——就像,我们暂时做不到像憨豆一样在那种庄严的时刻放出一个响屁,但至少已经学会了欣赏,欣赏其插科打诨中散发的迷人魅力。
这样的改变,是我们参与奥运的另一种价值所在,与金牌完全无关。